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气味，散落各地的实验设备，随处可见的化学试剂……被封楼层中究竟是在进行合法的除锈剂实验还是非法的制造毒品活动？
面对看似毫无关联的证据，广西壮族自治区贺州市平桂区检察院检察官通过引导侦查取证，拼出完整证据链，让一伙“零口供”制毒犯罪分子受到应有的惩罚。
异常
密封的酒店楼层与特殊的客人
自2016年起，贺州人唐某租下某江景大厦用来经营酒店，因周边商场林立，且交通便利，酒店入住率一直较高，酒店的电梯、卫生、消防等多年来运营也很正常。
但自2024年2月起，酒店的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时发现了一个反常现象：酒店的电梯无法直达三楼，从二楼步梯进入三楼的转角处也被封堵，需要先上四楼再通过楼梯步行进入三楼，而且三楼的所有窗户都被人用木板密封起来。大堂经理表示，只知道是老板唐某让这么做的。自此，酒店员工再也没有进入过三楼。
与此同时，男子刘某、谢某以“特殊客人”的身份入住酒店，唐某特地交代酒店前台无须收取二人的住宿费。二人每天从四楼迂回进入三楼，长时间闭门不出，没有人知晓他们的真实活动，直至民警一次偶然的询问才揭开这密封楼层的秘密。
困境
是除锈剂实验还是制毒工场？
2024年4月中旬，因唐某涉及多年前的一起欠薪纠纷，贺州市公安局平桂分局民警到酒店询问唐某，唐某非常配合，调查取证工作很快完成。但让唐某没有想到的是，询问期间，他希望尽快结束询问和隐隐焦急的神态，引起了参与询问的一名老民警的注意。老民警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向上级报告了此事。
经批准，警方围绕唐某和他经营的酒店进行了外围摸排，很快发现了酒店三楼的异常。此外，警方还发现，近几个月来，唐某、刘某、谢某频繁从网上购买各种仪器设备、化学试剂等物品，收货地址也很分散，有些直接邮寄到酒店，有些分散邮寄到3人的亲属家后再转运至酒店。通过梳理3人的资金往来，民警发现唐某支付给刘某、谢某的部分款项，与刘某、谢某网购、收货时间高度吻合，具有连贯性。结合电子信息侦查，民警怀疑唐某等人在进行制毒活动。
经严密布控，民警于同年4月29日控制了唐某等3人，同时对酒店三楼进行搜查。
民警进入三楼后发现，整个楼层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气味，大量真空泵、蒸发器、量杯等实验设备散落各处，双氧水、乙醇钠等化学试剂随处可见，现场还有若干瓶不明液体。
然而，面对讯问，唐某、刘某、谢某的供述竟然高度一致：刘某、谢某坚称受雇于唐某，在研发新型除锈剂，酒店三楼的现场就是除锈剂实验现场，之所以封闭是为了防止实验过程中产生的异味影响酒店经营，所扣押的仪器设备、化学试剂都是唐某出资后从网上购买的。更让警方棘手的是，现场提取的所有不明液体送检后并未检出毒品成分。案件侦查工作由此陷入僵局。
破局
残缺的纸张与地面残留物
因案件重大、复杂，公安机关邀请贺州市平桂区检察院派员依法介入引导侦查。通过阅卷、会商等方式了解案情后，一张从刘某身上扣押且多处破损的纸张引起了检察官的注意——这是一张标准的A4纸，上面的内容是打印出来的，共记载10余个步骤，看起来像是生产某种物品的流程图，但有几处关键字眼被抠掉了。刘某、谢某均供认该纸张就是他们进行除锈剂实验的教程，但拒不供述抠掉几处字眼的原因以及被抠掉的内容。
会商后，检警双方一致认为纸上的内容极有可能是制毒步骤流程图，但在犯罪嫌疑人“零口供”的情况下，如何证明成了一个棘手问题。对此，检察官提出两个取证建议：一是按照纸张内容进行侦查实验或者请相关领域专家进行论证；二是既然纸张是打印的，那么就有出处，查清出处就有可能补齐被抠掉的内容。
公安机关据此邀请了中山大学化学学院、国家毒品实验室广东分中心等单位的多名专家学者进行论证。专家们一致认为，现场扣押的仪器设备和化学试剂具备制造毒品依托咪酯的基本设备条件和工艺路线。另一边，纸张出处的侦查工作也取得了进展。民警通过对酒店工作人员的询问，在酒店一名文员的电脑中找到了完整的电子文档，该电子文档与扣押的纸张内容完全一致，通过对比，被抠掉的字眼就是“依托咪酯”，且该文员指认是唐某交代其整理并打印的。
结合专家意见以及搜集到的证据，足以证实唐某等3人是在制造毒品依托咪酯，但是否已经制造出成品，还是仅停留在实验阶段，仍需进一步侦查取证。
听取专家意见后，民警对酒店三楼的现场进行复勘，从现场的垃圾堆处提取了遗弃的托盘、滤纸、试管等物品，并撬开现场的瓷砖提取了地面泥土。经过检验，上述物品中均检出含依托咪酯的微量元素，但含量非常低，并非成品毒品具备的纯度。
在审查起诉阶段，面对扎实的证据，唐某、刘某、谢某最终认罪，供述3人通过自行摸索、网络学习等方式初步掌握了制造依托咪酯的方法步骤，但因为技术不成熟等，直至被抓获前仍未制造出成品。刘某进一步供述，部分制毒设备和化学试剂是从山东籍男子王某处购买，检察机关通过公安机关将该线索移交当地警方。
今年1月，平桂区检察院以唐某、刘某、谢某涉嫌制造毒品罪向法院提起公诉。4月，法院经开庭审理，采纳检察机关的公诉意见，以制造毒品罪分别判处唐某等3人一年八个月至一年六个月不等有期徒刑。
此外，经山东省费县公安局侦查，王某不仅为唐某等人提供制毒设备和化学试剂，还伙同他人制造出大量毒品依托咪酯、美托咪酯。经当地检察机关提起公诉，今年4月，王某因制造毒品罪获刑。
来源：检察日报·法治新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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